四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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围读而已，楚凡哪敢真的指着龚俊的鼻子骂，何况西南角还架着一台花絮摄影机，演得好倒罢了，演得不好，流出去又要掀起一场粉丝骂战。

楚凡有些为难地看向张哲瀚。

可他要楚凡骂得狠一点，并没夹带别的什么私心，更没打算给他挖坑使绊子。就这场戏而言，楚凡被龚俊压制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。这样的对手戏，倘若一方风头正劲则少了一分呼吸感，势均力敌才够看，甚至这场戏中顾昀的气场，要略微盖过长庚才对。

更何况龚俊刚才的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，不出错但也不够精彩。这两年他的演技到了什么水平，张哲瀚心里一清二楚，远没到龚俊围读该拿出来的状态，

精彩的戏份源于演员间你来我往的交锋，当一出戏的演员演技跨幅较大时，导演需要站在成片角度，平衡镜头下的戏剧张力与美感。

他的目的仅此而已，但在尔虞我诈如家常便饭的环境里，他也没指望楚凡能毫无保留地信任他的用心。

“张导，我没太找到节奏。”楚凡一句话又将烫手山芋转移到张哲瀚身上，连那木头搋子一个的许回远都听出来什么意思了。

张哲瀚若是愿意，大可以顺势而为亲自示范一遍，还能借着龚俊的东风立能之威，叫那些闲言碎语闭嘴。

戏台子都搭到眼跟前了。就在众人以为张哲瀚要跟龚俊来一场现场搭戏时，他却收剑入鞘敛去锋芒，眼观鼻鼻观心，不疼不痒地“嗯”了一声就此打住，并不打算占龚俊的便宜。

况且即便他拿下这场戏又如何。现在他是执导，不是演员，一上来就鼓励楚凡照本宣科，反倒容易限制住演员的创作，对演员本人甚至整个项目质量来说并不可取。

他想得并不复杂，可是这世间众人莫不过都是在以己度人，自己心里头污糟一片，看不得别人清高。

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蔓延地很快，才分把钟光景，不知从哪头先传来三三两两的嘀咕声，说张哲瀚架子真大，又说他是不是太久没接戏，压根忘了该怎么演，甚至到后来意有所指的调侃到，他别是自己领了顶流体验卡就给人发演技体验卡吧。

你说这些人要有多恨张哲瀚，倒也未见得，可那令人难堪的低语却如箭如刀，言之凿凿。

张哲瀚本想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，没想到叶浔先发火了，一巴掌拍到桌子上，震得张哲瀚眼皮一跳。

“干什么呢？！当这儿是菜园子看热闹？像什么样子！”

全场倏地噤声，谁不知道叶浔背后代表了整个光影传媒。龚俊垂着眼，也不知道那嚼舌根的一字一句有没有过心里头去，他捧着剧本站起身，忽然说道：

“张老师，能帮我搭一段吗。”

原本叶浔出面教训两句整顿一下现场纪律，这事儿就过了，没想到龚俊亲自下场，就这么芝麻绿豆大点的事，是不是没完了。

张哲瀚看了眼摄像机，正录着呢，有的是人怕挨骂，但张哲瀚不怕，他被骂的可难听多了，脊梁骨早被人戳烂千百回，他有什么可害怕的。

总导演跟制片主任都没发话，看样子是准备让张哲瀚自己处理，他倒没什么可扭捏的，龚俊那儿确实要调。张哲瀚大大方方站起来问道：

“从哪段进？”

“17-2。”

张哲瀚翻回去看，大略扫过一眼，龚俊可真会挑，这架还得从头吵。

第二场起伏还是落在姚镇府上庭院，刚收拾完叛军水师，顾昀头一回提出要带长庚回京。

两人都没说话，张哲瀚放松了肩膀，将气息沉到丹田，在抬眼时已端上了一派宝剑藏锋地安定从容。

“这回你立了功，皇上可能会有封赏，”张哲瀚眼角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，像是背后藏了一把糖果去哄那眼巴巴的小孩“你要是提的话，他说不定还会放你来西北找我。”

“义父，我不想去西域了。”龚俊的眼眸沉了沉，低声回道。

那份好整以暇的打趣还没染透张哲瀚的眼角，他倏地一愣，目光直直看向龚俊问道：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西域有义父的玄铁营坐镇，我去了也只是添乱，还要烦你费心思地给我添一些子虚乌有的军功，没什么意思。”

被人这样直白地道破他的所思所想，再厚的脸皮也有些发窘，张哲瀚借着吸气挪开眼，临送到嘴边的糖被人退了回来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。

“那也好吧，回京提前上朝听政也行，我老师有些门生，你提前去认识一下也……”

“那不是一样吗？”龚俊截口打断他未说完的话，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却萦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沉暮气，眼中神采也凋零。

“义父，了然大师身边有很多奇人，我想和他们一起云游四方，必不会耽误读书和练功。”

张哲瀚方才还在维持的脸色这时候彻底沉了下来，要找架吵是吧。

“不行。”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