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无

《临渊》这个本子原身就是《杀破狼》，围读讲戏，片场实拍都会涉及到杀破狼中人物、剧情、台词的出现。大家自行避雷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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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哲瀚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许回远肩膀，先跟别组几个赶来帮忙同事道过歉，把人送走了才跟他俩解释他只是低血糖。没想到都过一上午了，许回远还记着这茬。

“你这不挺能说的？怎么昨天龚俊占你座儿时不吭声。”

张哲瀚拿他说笑时瞟了眼对面的龚俊，发现对方正看向自己，或许是跟许回远靠得太近，又或是张哲瀚的笑容太耀眼，四目相触时龚俊的目光不由得凝滞了一瞬，而后又四平八稳地落回到剧本上。

龚俊饰演的长庚正在院子里练剑，头天刚吵完一架的顾昀准备晾他两天，却接到西北催他速归的传信，不得已再次与长庚交涉回京一事，恰逢长庚练剑，顾昀出手试了试他的功夫后，这场争端重场戏还在继续。

“不错，功夫没懈怠过。”

“比义父还差得远。”

“嗯，那是还差得远。”

龚俊这时候略微侧头看向楚凡，看到一张柔和又专注的侧脸，他的五官周正样貌出挑，但对于诠释一员出生入死纵横沙场地将帅而言却少了些凌厉，龚俊嘴角挂着一抹无奈地微笑。

剧本围读时演员各有各自的习惯，没有台词的部分不代表角色不需要表演，龚俊习惯于在每场围读中尽量表达完整，而楚凡还专注于跟眼前密密麻麻地书袋子神交。

“你要是到西北大营来，我可以亲自教你。”

“我在侯府的时候，曾问过师父，义父小时候练剑习武也是在侯府，为什么能那么厉害，师父告诉我，功夫扎实，主要看自己肯下多大工夫，功夫厉害，主要是战场上生死一线的情况多了，谁教都一样。”

楚凡脸上笑容逐渐消失，眼中冷冽地仿佛一潭死水。

“义父，我三思过了，还是想出去见见天地。”

“京城和边疆的天地不是天地吗？你还要见什么，大梁装不下你了？你还想游到西洋去吗？”

龚俊没有吭声，只是深深地看向楚凡饰演的顾昀，一双如墨点漆地瞳孔里盛不下再多一厘地言不尽意。楚凡终于舍得从本子里抬头，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会是这样一个龚俊。

“龚老师的眼神太有杀伤力了。”

张哲瀚曾这样不加掩饰地感叹道。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刚教完对方怎么撩拨自己的对手压戏，以至于身经百战的十年硬汉，头一回在镜头前避开了对方如有实质般灼人的眼。

那一刻，张哲瀚和周子舒的心脏都堪堪跳到了嗓子眼。

而今龚俊的眼神戏已褪去一股脑吐露出的热烈，多了一分张弛有度游刃有余，楚凡被他忽然释放出的演技封在原地，顿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，调整回节奏。

“你不用说了，我不想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哪来的，明天就让那和尚滚蛋。你老老实实回京城，既然不想去西北，那就待在家里，哪也不许去！”

楚凡一口气说完，张哲瀚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，从批注的间隙里来回观察着两位主演的情绪变化，笔下着重画下一个三角。

“义父，这次累你从西北赶来，我心里很难过，但你要是不讲道理，我也只能任性以对。”龚俊留下一个节奏分割的气口，短暂地停顿后接着说道“我能跑一次，就能跑两次，你不可能永远看着我，侯府的家将关不住我的。”

话已至此，“父慈子孝”的戏码彻底被二人抛却到一边，楚凡面颊绷紧如刀削。

“你尽管试试。”

一场终了，楚凡蓦然呼出一口气，有些紧张地看向程志瑜，这位总是笑脸迎人的总导演可不是那么好交代过去的。

“比昨天状态好，楚凡的进度还得加快，你们俩得多对对戏。”龚俊这边他无须担心，自山河令后接连合作过几部剧，发挥稳定年年都有长进，但楚凡这边就得很下一番功夫打磨了。

这可不是一档轻巧的活儿，程志瑜略有深意的目光落到张哲瀚身上，自己会演不代表能教别人表演，龚俊尚有天资，作为对手时愿意接纳他的创作建议，那么面对一个新晋演员呢？一位出色的演员指导所能激发出的能量，对于整个执行导演组都是举足轻重的。

“哲瀚，你怎么看？”

被点到也在情理之中，张哲瀚可不会龟缩在角落当一个透明人，而周遭投射而来或隐晦或直白的目光，似乎也在期待他能有什么高见。

“这场戏在江南篇分量仅次于拿下水师叛军，与此同时还是主演对手戏，有一定难度，怎么理解顾昀？第一人称。”

楚凡原本也竖着耳朵等下文，没成想这就问到自己头上。有些指导上来就挥斥方遒地指点江山，但至少目前看来，张哲瀚并不是这一挂的。

“江南变故实际九死一生，长庚是皇室血脉，我不可能再放任他与了然混迹在危险边缘，我气他不听劝。”

张哲瀚点点头，问道：“生气了，动怒了吗？”

“嗯？”生气和动怒，不是一回事吗？楚凡有些不解。

“层次不同。”张哲瀚缓缓道来：“生气可以针对事件，而怒火来源于人。”

张哲瀚依旧面朝着楚凡，视线却在龚俊身上绕了一圈：“长庚以身犯险屡教不改，他不懂自尊自爱，这事办得荒唐，这是气，而在你眼中，他将你视为唯一可以称为“家”的侯府，当做禁锢他的牢笼，这是触怒你的根源。”

顾昀对于长庚，并非只有冰冷的责任。

气恼、愤怒、甚至恨，所有情绪的由来与归处，其实是不同的。

“从‘你不用说了’到‘哪里也不许去’，我建议在中间加上一个气口，——你的情绪需要递进。”

顾昀不是一般的精兵强将，他是大梁威慑四境定国安邦的玄铁营主帅，顾昀的威信是溶于骨血的。

“三军主帅铁血手腕，大将军向来说一不二，岂容他人挑战权威。——骂得再狠一点。”

这时就连龚俊也不由得看过来了。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