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无

——

他们下了车，还没站稳就是一阵兜头兜脸的快门声，警戒线外乌泱泱一片人头，看样子是把他们当做演员车了直往这边涌。

他们三个好歹人均一米八，张哲瀚人高腿长身材又好，帽子一戴确实还是以前那个意思，两个水货里就这么巧混了个真的。被人前呼后拥的肌肉记忆瞬间窜升起来，好的不好的，密密麻麻爬满了后背。

保安大哥都有些懵，这是主演？他反复看了眼车型车牌，怎么也不是交接的演员车，他们到底在激动什么。这时候还是个站站姐最先反应过来，车对不上，人也对不上，白高兴一场，立马收了家伙，而有些站子就比较有意思了，一边抖着手按快门，一边憋了半天，屁都不敢放一个。

张哲瀚？！

张哲瀚仔细听了听，并没有在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中听到自己的名字，这样最好，除了一点浅薄的，不值一提的缺憾，张哲瀚快步走进封锁区时，身后暴起一声真正如雷贯耳的尖叫声。

“龚俊来了！”

龚俊粘着头套，已然扮上了身着朝服的雁王殿下，整个人说不出的恣肆贵气，俊美无双。连新来的保安大哥都忍不住多看两眼，顿时理解了为什么这群姑娘疯成这样。

两个肉山一样的保镖一路护着龚俊往景区走，他一眼便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张哲瀚，紧接着，一直低着头的龚俊忽然转过头，从茫茫人海中越过自己个站站姐，落到了那几个面部失调的双人站前线脸上。

临渊剧组在小御街圈了块位置，上午开机，下午把江南街头那几场戏一道拍了，两头不耽误。布景跟道哥挤着时间在后面置景，前面已经摆好香案奉上贡品，正红的幕布盖在一左一右两架摄影机上，五米高的背景板上印着剧名，上面拉着一条气派的横幅，上书几个大字：“电视剧《临渊》开机大吉”。

导演组的车到的不算早，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，叶浔约了几家业内口碑不错又相熟的媒体做专访，现场除了特邀外，其他媒体一缕谢绝，整个场子里除了保安几乎都是组里的人。

叶浔正跟人介绍这部剧的班底，见程导跟制片人都到了，把人聚到一起碰了个头，有几家明显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张哲瀚，但谁也没有动作。张哲瀚倒是认得几个，那些铺天盖地的稿件里，是人是鬼都能把他踩上一脚，他不求人雪中送炭，可也忘不了有人火上添油。有些个曾有私交的主笔也跟他撕破脸皮成了碎嘴子。

然而最可笑的是，不管网上骂的多难听，面对面都还得虚与委蛇。缓过一口气的张哲瀚还有胆子淌回这滩泥水里，谁都没把握将来会怎样。谁想跟个死人鱼死网破？不值当。

“哲瀚，这些时韬光养晦，看来是要惊艳回归？”

“没惊吓到大家我就千恩万谢了。”张哲瀚未置可否地一笑，没兴趣跟着节奏把话茬往自己身上引。陈东见碰了个软钉子，倒也不生气，只是原以为他都被按到过泥里，竟还是不改那股我行我素的脾气。说得好听叫率性真诚，说难听点不就是给脸不要脸？

“哈哈怎么这么说，待会儿我们聊聊？”

“聊什么？”图穷匕现，这就按不住狐狸尾巴了。

那人笑盈盈地朝他身后看了一眼，笑意逐渐在眼角扩散：

“那就聊聊龚俊吧。”

他跟楚凡正往这边走来，龚俊身上挂着一团白白的软肉。饰演幼年长庚的小演员唐子郡格外喜欢龚俊，但更喜欢张哲瀚。小家伙刚看清前边是谁便一溜烟从龚俊身上爬了下来，一手拽着龚俊的指头，一边两眼放光地朝着张哲瀚这边跑。

“小哲哥哥！”

他脆生生地一声叫唤被石子路颠得发颤，龚俊生怕他摔着了，牢牢抓住他的手。他明明可以一把就将这小家伙捞回来，却任由他拉着自己朝着张哲瀚奔去。暖黄色的晨光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边，龚俊像一缕温暖干燥的风，狡猾却又义无反顾地吹进张哲瀚潮湿的心头。

张哲瀚微微张了张嘴，视线落到那块颤软软的黏皮糖身上，接着就被一团肉乎乎的触感抱住了大腿。

唐子郡一点也不见外，抱着张哲瀚大腿蹭了蹭，两条手臂抱得死紧。龚俊顺着他的手放低了身子，视线刚刚与张哲瀚的眼睛齐平。

张哲瀚已经很久不曾这样明晃晃地造访龚俊的眼底了，久到那些沉疴难愈的过往都坐化蒸发了一样。

雁王殿下如瀑的黑发顺着肩头滑到襟前，张哲瀚下意识抬起手，替他将绸缎一样散开的长发拨到身后，他随着手上动作垂下眼皮，视线只敢在龚俊的肩颈处游离，内心却难得地安宁。

太暧昧了。

他的灵魂像漂浮在身体上空一样审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。张哲瀚弯下腰将腿上那团抱进怀里。

“你们聊，我把孩子给小唐带过去，一会儿该着急了。”

小家伙攀在张哲瀚的手臂上，委屈巴巴地扁嘴，那双清澈的眼睛扮起可怜来跟龚俊像了十成十，是把他们搁一块儿能传出私生子料的程度，张哲瀚看得忍不住轻手掐了把嫩呼呼的脸蛋：“真好玩。”

不仅是陈东，恐怕没捞到过张哲瀚消息的各位大佬都有些意外。骂过张哲瀚的被龚俊取关还能扯些理由说通，那被张哲瀚几乎指名道姓痛骂一顿的龚俊，怎么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？难不成当真问心有愧。

真有意思。

-TBC-